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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意中国

2019-04-11

  来北京这些年,我喜欢去南锣鼓巷,总感到那里才是北京。徜徉在古老小巷,我仿佛在古今交错的时空里穿梭,似乎在倾听一个古老民族的低声吟唱。青砖灰瓦,红门花墙,华夏的元素,华夏的文明,地道的中国味,迷人的中国风……

  漫步了一圈又一圈,小巷流淌着最地道的北京味儿,连我这个外乡人都悟到了诗情画意。从元代胡同院落肌理,到棋盘式传统民居;从明朝重臣,到清末皇后;从文学大师,到画坛巨匠,这儿的每一处深宅大院,都是小小的历史博物馆。若不是四合院夹道的古巷,又添了些酒吧、咖啡馆、餐厅等现代元素,我也许会以为在穿越时光隧道呢。在古巷旁,建有一座与现代文明接轨的地铁南锣鼓巷站,宛若蜿蜒的长龙伸延开来,连着故宫,连着国博,连着王府井,连着鸟巢,连着国贸,连着中南海……

  我缓步出了南锣鼓巷,心还沉浸在渐行渐远的年代。在我还扎着红领巾的时候,5000年中华文明的印记就铭刻在大脑里了。而这个与元大都同期建成的古巷,也不过740多年历史而已。历史的潮汐卷走了数不尽的风流人物,也留下了数不尽的人间诗话。

  远在2300年前,爱国诗人屈原《国殇》的那句:“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吟得我心潮激荡,思绪奔涌。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瘦老头,头戴高高峨冠,身佩青青兰草,舞着宽宽衣袖,徘徊在汨罗江边……上大二时,古代文学老师讲到屈原,谈起汨罗江,慷慨激昂地对学子诉说,自古无数仁人志士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难酬蹈海亦英雄!隔着历史时空,遥望屈原,我仿佛听到先哲在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即便纵身一跳,也要追寻江水里的星光!原来,爱一个国家,应是那种浸进骨子里的爱,绝非喊两句空洞口号,抒发一番豪情那般简单。

  儿时,我读《可爱的中国》,远没感悟到这般深刻。当年父亲为我买的那本书,绘有方志敏头像的封面,红彤彤的底色那般耀眼,至今仍像一团火在我心底燃烧。一个行将迈向死神的囚徒,没有悲痛欲绝、没有怨天尤人,却面带微笑,用诗的语言讴歌祖国,这是让我最为感动的泪点。“至于说到中国天然风景的美丽,我可以说,不但是雄巍的峨嵋,妩媚的西湖,幽雅的雁荡,与夫‘秀丽甲天下’的桂林山水,可以傲睨一世,令人称羡;其实中国是无地不美,到处皆景,自城市以至乡村,一山一水,一丘一壑,只要稍加修饰和培植,都可以成流连难舍的胜景……”。读后,我叹为观止,曾无数次假设,如果他没投身那场改变中国命运的革命,以其才华,完全可成为了不起的作家、诗人,他却将青春与热血献给了为之奋斗的事业和理想。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人民共和国的旗帜,血染着千百万英烈的风采。爱我中华,从来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也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密钥,犹如《诗经》里的“在河之洲”源远流长。

  早在60多年前,当代作家未央写的诗句:“车过鸭绿江,好像飞一样。祖国,我回来了,祖国,我的亲娘……”读得我一往情深,热泪盈眶。因为,父亲把这首诗讲给我听时,眼里也饱含着泪花。他说和母亲当年赴朝参战,凯旋回国时就是那般心情。那是久别儿女一头扑向母亲怀抱的情感与冲动。而今,上甘岭的硝烟早已远逝,但祖国不会忘怀,人民不会忘怀:那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立国之战,用惨烈的血肉之躯,换来七十年的和平祥云。也就是从那天起,西方列强把炮舰开到长江口耀武扬威地兜上两圈就换来巨额赔款的屈辱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洋人惊愕地发现,昨天的“东亚病夫”,一夜之间,顶天立地,昂起了高高的头!

  当有一天,我到国外旅行,没过几天就想家了,又愈发感慨:中国,一个多么响亮、多么亲切、多么可爱的名字。我脱口吟出杜甫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那是15年前,我随内蒙古作家艺术家考察团去了西欧。一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奥地利费尔德基希镇的一家华人餐馆就餐。主人是来自浙江丽水的夫妇,来阿尔卑斯山脚下开餐馆也有十几年了。餐馆的装饰完全是中国化的,挂着中国式宫灯,摆着中国式陶器,悬着中国式字画,连壁挂的大屏电视都是Made in China,播放的也是CCTV 4的中文节目。我一脚迈进去,俨然找到家的感觉。几个文人围坐圆桌,吃着家乡的水煮鱼,听着主人的乡音,是那般亲切。男主人说,没想到这几年,祖国变化这么快,老家的乡亲也盖起了小别墅,出国旅游的人也多了,祖国强大了,华侨的腰杆也硬了。

  3年前,我和爱人去美国新泽西州看望留学的女儿和女婿,女婿开车去纽瓦克机场接机。回来一路大多空旷,时而也有人口聚居区,95号州际公路沿途,有许多华人餐馆、商铺和诊所。在异国见到中文标识,真的很兴奋,尽管离开祖国还不到24小时。一进女儿家门,见对面墙壁分插了两面小型五星红旗,我的心一下子热了,想起女儿出国后,过的第一个没有父母陪伴的除夕。那几天,她每天都打来越洋电话。她说:“新泽西除夕下了雪,初一又下了雨,也算奇观了。我们除夕夜在校园的雪中漫步,努力寻找回家的感觉,明明知道是幻想。”我知道女儿想家了。她把家分成两半,一半筑在心上,一半留在遥远。女儿出国后,离家远了,心却与父母近了,与祖国也近了,就像近在咫尺的五星红旗在时刻注视着自己的儿女。远离故土,我方发现家是一个永恒的牵挂,祖国是一座最大的靠山。

  我认识一位九十高寿的老人。他曾是蓟运河边的苦孩子,追逐梦想,一路坎坷走到了卢沟桥,做起了“守桥翁”,演绎了一座桥、一座城与一个人的传奇。老人家两年前还为我写了幅遒劲大字“中国梦”。他就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首任筹建处主任、著名书法家郭景兴。作为抗日战争史学家,他三十年如一日,守护卢沟桥,研究卢沟桥,寻访抗战老兵,还原了卢沟桥事变那段真实的历史。著名作家阎纲曾在《人民日报》撰文,称他为“民族英雄的传奇”。郭老说:“有时,我一踏上卢沟桥就想,当年,那么多抗战勇士倒在了卢沟桥上,留下姓名的只是少数,大都是无名烈士,他们图的是什么?他们为的是什么?有人说我做‘守桥翁’是小看了自己,我不这样看,我做‘守桥翁’引以为豪,是我一生的骄傲。”这话说得多朴实、多有诗意。细想一下,不正是有无数人凝聚起家国情怀和苦干精神,我们的祖国才走到美好的今天吗?如今卢沟桥畔,早已波光粼粼,荷花绽放;古老的石板路,见证了卢沟桥的历史沧桑;缠绵晓月湖,诉说着卢沟桥的今朝风景。一阵微风吹来,我似乎闻到了一缕清淡的花香。

  今年春上,我来到丽江。从玉龙雪山流下一条清澈小河,顺茶马古道潺潺流淌,一直流到拉市海附近的纳西族村寨。小河边,绿荫遮地、溪水清澈、野花绽放,水绕街前屋后,汩汩有声。一条石板路,被马踏得光溜溜的,不时有成队的游客打马从村落穿过,留下悦耳的马蹄声。

  我走进靠近小河的纳西族人家,几十间大屋,一色的木结构,朝南的正房略高,面对着照壁,东西厢房略低,间有宽长的外廊,偌大院落挂满红灯笼,盛开着樱花,满眼花草果木,有园圃,也有盆景。纳西族大叔独坐外廊喝碗茶、听鸟语、闻花香,好个惬意。老人端出水果让我品尝,说是自家产的。我心想这么多间房,想必是大户人家了。一问,却是四口之家,儿子在外做导游,儿媳带孩子去了集市。我问,您养花卖吗?他说,一盆不卖,只为观赏。我说,您房子好多呀。他说,全寨百十户人家都这个样子的。说完还自豪地补充一句,“我过得比你们城里人好着呢。”

  一句话说得我醍醐灌顶,我恍然想起方志敏那句充满憧憬的预言,今天的中国的确“无地不美,到处皆景”,从城市到乡村,一山一水、一丘一壑,都成了“流连难舍的胜景”。我们可以告慰先烈在天之灵了。走出纳西族村寨,纳西族老人的身影仍在我眼前浮现。蓦然回首,玉龙雪山下,茶马古道边,蓝天白云,真的好美啊。哦,诗意的风景、诗意的生活、诗意的未来,这一切不正是诗意中国的缩影吗?(来源:《学习时报》 作者:剑钧)